温辞

【南北】踏雪归(一)

*久违的南北

*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坑啊


       一梦一浮生,梦醒心尚寒。

       落雪无声,踏雪留痕,伶仃无依,不如归去。

       归去何处?自是,向君行。

一.

       【元贞四年三月初七夜,青崖山大火,死五十六人。】

        男人将藤纸慢慢展开,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仅此而已?”端坐于他面前的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手中蘸饱了墨的笔按在纸上,留下一道道浓黑墨迹。

       “其实我...”男人方开口,便见对方双眸微眯,于不甚明亮的灯火下闪着危险的寒光。“仅此而已。恕在下无能。”他赶忙改口,“在下翻遍了可以找的记录,也仅从一个做史官的朋友那边摘得这寥寥几语。”

        他身边的小侍见主人这般唯唯诺诺,不由得皱起了眉。

        主子堂堂七尺男儿,官位虽不高但好歹也是官,怎么就对这姑娘家如此惧怕。虽说现今坐着那丞相位子的什么山什么谷最优秀的弟子的洛天依也是个女子,但也不至于对所有女子都这么害怕吧?

        他正在心里嘀咕着,便见那姑娘抬眸看了自己一眼。也不知犯什么浑,他竟挺直了些腰板,抬高下巴乜回去。姑娘唇角仍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将视线放回到手边的纸上。

        只是当小侍的目光触及到姑娘的袖角时,便立刻如五雷轰顶,面色迅速灰败,腰板也软了下来。

        那从斗篷中露出一截的袖角上的金线绣着的东西,是云纹吧?

        他哆哆嗦嗦又确认了一遍,没错,确是云纹。

        那这姑娘,便是...当今丞相了?

        我触犯了丞相。正在他惊恐万分意欲跪下谢罪时,却见洛天依扬起手,将藤纸放至灯上销毁,一言不发便出了雅间。

         她独自穿过行人稀少的长巷,目光落在高低交错的檐角。空中细雨纷纷,阴郁厚重的云层却不及她眼中半分。她就那么仰着脸静静站在原地,雨不算大,却也很快将她的斗篷洇得半湿,直到一道青色的影子划过。

       “果然。”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青鸟飞行的轨迹,尔后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她刚走进庭院,便见原本百无聊赖趴在石桌上玩棋子的人瞬间坐直身子,一双眼带着希冀看着自己。

        洛天依在离凉亭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右手玩着斗篷的系带,笑了笑:“墨姑娘明明日日都来,怎么今日见了我分外激动?”

        墨清弦敲着棋子的手一顿,收回方才那副期待模样,挂上疏离的笑:“看来丞相大人又让我失望了。”

       “可是丞相大人再不想想办法的话,我们之间的合作是不是就...”她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墨姑娘。”洛天依突然靠近,身上沾着的深秋的寒让墨清弦不禁打了个寒颤,“我也不曾想到你竟然认为墨家在这场交易中拥有主导权。”

        “我不爱和人玩什么猜谜游戏,更不爱为人所制。我没兴趣去揣度墨家究竟需要什么,况且实际上,急需与人合作且离不开合作的是墨家,不是我,你们终止合作也好突然覆灭也罢,于我,有什么影响呢?”

       “这样,你还觉得所谓的筹码握在自己手中吗?”

        洛天依的声音很轻,却无端让墨清弦觉得浑身发冷。她睁大了眼盯着洛天依的脸许久,最终无奈一笑:“我明白了。”

        洛天依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低头解开身上的斗篷,向屋内走去:“城东十五里处的紫华山顶,她在那里。”

         墨清弦收拾棋子的动作瞬间凝固,然后急急起身拦住洛天依,满脸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想知道的是这个?”

       “我很清楚你要什么,就像很清楚你在背后是如何讽刺我的。”洛天依转过她那张面无表情的刻薄脸,看着神情逐渐变得尴尬起来的墨清弦,“用你常用来讽刺我的那句话就是,我无所不知。”

       “对不起!”墨清弦双手合十,做忏悔状。

        洛天依却显得有几分犹豫:“其实我有些想...”

       “想什么?”

       “不,没什么。”洛天依闭了闭眼,拂开墨清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走进屋去。

 



       青鸟于空中盘旋两圈,然后轻巧落在姑娘的肩头。

        姑娘站在窗边静静望着山下的清川城,伸手摸了摸青鸟被雨水打湿的羽毛,眸中闪过一丝无奈:“青梧,不要乱跑。”

        青梧有些委屈地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手指,正准备回笼,却在听到敲门声后又兴奋地扑棱着翅膀冲去开门,讲姑娘无奈地制止抛在身后。

       “墨姑娘,许久不见。”

       “乐正绫!”墨清弦难掩脸上的兴奋,顺着姑娘的手势在她对面落座,“你何时回来的?”

        乐正绫却扬起唇角,用带了几分揶揄的语气回道:“姑娘消息灵通,我早上才在此处落脚,傍晚你便来了。”

       “是她告诉你的?”她试探着问道。  

        墨清弦手上的折扇一开一合,带着神秘的微笑:“天机不可泄露。”

      “哪里有什么天机,只是她单纯不愿见我罢了。”乐正绫是极聪明的,她摸了摸青梧的背,起身从窗台抓了把谷子,看着青鸟欢快地啄食,眸底掀起一丝波澜,映着山下被暮色笼罩的清川,“至于墨姑娘所求的事,云中已然在办了。商队的人和货,必定会安然无恙地送回墨家。”

       “.......”墨清弦玩折扇的动作停住,面上的微笑也骤然凝固,颇为无语地看了眼乐正绫微笑的脸。

        明明自己还没有开口询问啊,她怎么就知道自己前来的目的是这个?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是自己太肤浅太容易让人识破了吗?可她墨清弦在生意人之中扬名,不就是靠得一手好心机吗?

        这两个死狐狸。她最终无奈地垂下肩抿了一口茶,却在抬眸看到乐正绫有几分单薄的背影后心中莫名划过几分悲悯。

        两个聪明的可怕的人打交道,就如两条毒蛇见面后互相吐了吐鲜红的芯子,然后迅速擦肩而过。

        久别重逢后的喜悦拥抱还是老友之间的秉烛夜谈,是断断不会有的。

        恐怕连那基本的信任都不会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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